2003年的夏天，网吧里飘着消毒水的气味。老赵摘下口罩，往油腻的键盘上哈了口气，屏幕里的战士挥着八荒刀，笨拙地砍向半兽人。骷髅洞幽绿的火把光影里，那个叫"幽冥战狂"的法师突然停在他面前，甩过来三捆金疮药。
"新人？跟我走。"
老赵至今记得那个雷电术劈开黑暗的瞬间，紫色电弧照亮了满地碎骨。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35级才能学的冰咆哮，旋转的冰晶在洞穴里炸开时，穿着恶魔长袍的身影宛如天神下凡。
后来的日子就像被按了快进键。战狂带他蹲尸王殿抢技能书，在猪洞七层被邪恶毒蛇追杀得满地打滚，沙巴克攻城时三十几个兄弟挤在网吧包间，烟头烫坏了三张鼠标垫。那年深秋他们拿下沙城，整个网吧的泡面碗都在震动，天花板上的蜘蛛网簌簌落灰。
"裁决！出裁决了！"2005年某个雨夜，祖玛教主倒下的瞬间，语音频道里炸开战狂的嘶吼。老赵握着裁决之杖站在祖玛寺庙门口，看着行会"战魂殿"的名字在系统公告上飘过，雨点打在网吧的彩钢瓦屋顶，像是千万人在鼓掌。
可玛法大陆从不缺离别。2008年汶川地震那天，行会里七个四川兄弟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。老赵和战狂在盟重老兵处站了整晚，交易栏里摆满疗伤药，直到晨光染红了沙漠。
最锋利的那刀来自2010年春天。战狂说要回老家结婚，把骨玉权杖和法神披风交易给他。"号给你留着，等孩子上幼儿园就回来。"老赵看着那串"您的好友已下线"的系统提示，把脸埋进掌心。显示器右下角，妻子发来的产检报告还在闪烁——他们是在猪洞四层抢刷新点时认识的护士姑娘。
2023年疫情封控期间，老赵在儿子大学用的笔记本上找到了传奇怀旧版。登录界面还是那首《传奇世界》，只是注册账号时弹出的实名认证提醒他，当年在安全区喊"ggmm+++"的年轻人，如今眼角已经生了皱纹。 土城安全区空荡荡的，只剩几个机器人商人在自动喊话和网游单机版一样。他操纵着"战魂老赵"走到仓库二楼，当年这里挤满了等着攻城的行会。突然，一个叫"幽冥归来"的法师闪现到他面前，交易栏里放着三捆金疮药。
"新人？跟我走。"
老赵的烟灰掉在键盘上。他颤抖着打下那串尘封的坐标——当年他们发现刷钱BUG的隐秘角落。对方几乎同时报出了同样的数字，末尾跟着个笑脸符号。
深夜十一点，妻子端来参茶时，看见五十岁的老赵对着屏幕又哭又笑。对话框里躺着最新消息："明天下午三点，沙巴克皇宫，带你去见个人。"
第二天攻城战开始前五分钟，一个穿着布衣的小号突然挤到老赵面前。人物头顶飘着"傲世狂刀"——那是2006年车祸去世的副会长的游戏名。没等老赵敲字，语音频道里炸开沙哑的笑声："老子轮回转世十八次，可算等到你们了！"
那天晚上，三个中年男人在小区门口的烧烤摊醉成一团。战狂的假发掉进毛豆盘里，露出化疗后稀疏的头顶。老赵摸着啤酒肚上的手术刀疤，听狂刀的儿子讲怎么在旧硬盘里找回父亲的游戏录像。油渍斑斑的塑料桌上，三个手机并排亮着，游戏里的战士、法师和道士正站在苍月岛看海，浪花还是二十年前的形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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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5-10 11:10:37
